朱莉·伯斯坦: 創造力的四堂課
廣播電台主持人朱莉·伯斯坦和創意人現場對談,分享四堂關於如何在面對困難、自我懷疑、失去時創造的課。聽聽她來自製片家米拉奈勒、作家理查福特、雕刻家理查席拉、和攝影師喬爾邁耶羅維茨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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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辦公室的桌上,我放了一個小陶壺 是我在大學時期做的 這是樂燒,一種製陶術 在好幾世紀以前源自日本, 日本人用這樣的技術為茶道製作了這些碗 這個壺已經有四百多歲了 每一個樂燒都是從一球黏土 捏成或雕刻而成 而成品本身的不完美卻是被人所珍視的
每一天,像這樣的杯子 都要花費八到十小時去烘製 上個禮拜我才剛把它 從窯裡面拿出來,而這個窯本身 也需要花一兩天來冷卻,不過樂燒呢 就很快了,你在窯外製作它,然後將窯升溫 在十五分鐘之內 它就會達到攝氏一千五百度 當你看到外層的釉已經在窯內熔化 可以看得見微亮的光澤時,將窯關掉 用金屬鉗伸入窯裡 然後抓住裡面的壺 在日本,這個火熱的容器 會立刻被浸入綠茶中 你能想像那蒸氣聞起來的味道 但在美國,我們更增加一些 戲劇效果.我們將我們的壺罐放在著火的 鋸木屑中,然後拿一個垃圾桶 把壺和燒木屑蓋起來,然後煙霧便開始傾出 我回家時,我的衣服散發出濃烈的木屑味
我熱愛樂窟,因為它讓我能玩這些元素 我能從一團黏土中塑形出一個壺並能選擇釉料 但之後我必須把它放進火和煙中 而最棒的是驚喜的事發生了 像這個碎裂的花紋,因為這些壺罐 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它們在一分鐘之內 經歷了攝氏一千五百度到室溫的溫度變化
當我坐下來要寫一本有關創造的書時 我發現創造的步驟是顛倒的 在一開始時我必須要放手,然後我必須要 將我自己沈浸在幾百個藝術家, 作家, 音樂家,和影片製作人的故事裡 當我聆聽這些故事時,我了解到創造力 發芽於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經驗 頻率比你想像的還高,也包括 放手的經驗 它應該要破掉的,不過沒關係 (笑聲) 這也是放手的一部份.有時候它發生了 有時候它不會,因為創造力也會由 破碎的地方生出
學習一切事物最好的方法 就是透過故事,所以我想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 關於工作還有玩樂 還有人生中的四個面向 這些是我們需要欣然接受的 為了要讓我們的創造力能夠成長茁壯 第一個要擁抱的就是我們常認為 “噢,這非常容易”但實事上這件事卻越來越難 那就是:注意我們身邊的世界 所以許多藝術家談到保持開放的必要 去擁抱經驗,這是很難的 當你有一個發光的長方形物體在你的口袋 它將你的專注都奪走了
米拉奈勒:在這個小鎮中,大概有兩千座廟宇 我們老是在玩蟋蟀,我們算是在瓦礫堆中 長大的,主要激發我 走上這條路,最後成為一個製片家的 是會到我們鎮上的移動劇團 我會到操場去看 正義與邪惡兩方之間的大戰 沒有道具,只有,你知道的 熱情,和印度大麻花,這是非常驚人的 你知道, 民間傳說摩訶波羅多和羅摩耶那史詩 這兩本聖書、史詩, 在印度是一切的出處 在看過移動劇團加塔亞後 我就知道我想要上台去,你知道的,去表演
講者:這不是個很棒的故事嗎? 在日常生活中你就能看見這樣子的機會 他們就在校園操場上 但是具備了正義與邪惡兩方 還有熱情和印度大麻花 米拉奈爾是個年輕女孩 和上千名觀眾一起看表演 但她準備好了。準備好向在她心裡閃耀之處 敞開她自己。她說,這帶領她 通往得獎製片者的 道路上 對於有可能改變你的經驗保持開放的心胸 是第一件我們需要欣然接受的事
理查・福特:我學習閱讀得很慢,在 全部求學期間,我的閱讀只是在最低程度 而至今我默讀也不會 比大聲朗讀時快很多 但是閱讀障礙對我而言有很多好處 因為當我終於接受我閱讀會是多麼地慢時 我慢慢地開始 欣賞語言中的特質 還有不只是語言中認知層面的句子 的句子。其中的切分音、單字的音 這些字的樣子、段落是在哪裡分隔 詩句是在那裡切斷。 我的意思是,我的閱讀障礙 並沒有嚴重到我不能閱讀。我只是需要 讀地很慢。當我如此這樣做,我徘徊在 我需要徘徊的句子之中時, 我成為語言裡其他本質的繼承人 我想這幫助了我寫每一個句子
講者:多麼強而有力。 理查・福特,普利茲獎的得主 說閱讀障礙幫助了他寫作 他必須欣然接受這個挑戰, 而我是故意用「欣然接受」這個字。 他不必克服閱讀障礙 他需要從中學習。他需要學著去 聽語言中的音樂。
藝術家也談到逼自己超越 自己的極限,有時是如何將他們推入 自己以前做不到的事,幫助他們專注於 找到他們自己的聲音 雕刻家理查席拉說道 身為一個年輕藝術家,他認為他是一個畫家 他住在佛羅倫斯在他畢業以後 當他在那裡時,他旅行到馬德里 在那裡他去了普拉多美術館去看 西班牙畫家維拉斯奎茲的畫作 它作於1656年,它的名字是《宮女》 它是一幅一個小公主 和她的侍女的畫作。若你仔細看 那個金髮小公主的肩膀後面,你會看到一面鏡子 反射於其中的是她的父母,西班牙的 國王和皇后,他們於理應該就站在你看畫時 所站的地方如同他常常做的,維拉斯奎茲將他自己放在畫中 他正站在畫中的左邊,一隻手裡拿著他的筆刷 另一隻手拿著他的調色盤
理查席拉:我站在那看著這幅畫 然後我了解到維拉斯奎茲正在看著我 我想到:噢,我就是這幅畫中的主題 然後我繼續想到:我永遠不可能畫出這樣的畫 在當時我使用秒錶 隨意地畫些方塊 沒有任何的進步。所以 我回到義大利並在亞諾河畔 丟掉我所有的畫作。 然後我想:我要開始輕鬆地玩耍
講者:理查席拉說得如此不在乎, 你們可能沒有領會到。 他看到一幅畫,出自於一個 已經死了三百多年的人,然後領悟到 “我做不到”。所以理查席拉回到 他在佛羅倫斯的工作室,拿起他到當時為止 所有的畫作,然後將它們丟進河裡。 理查席拉在那一刻放開了繪畫這件事但他並沒有放棄藝術。他搬到紐約 然後他組合了一串動詞 -捲,弄皺,折疊- 超過一百種動作,然後他說 他開始輕鬆地玩耍了。他重複這件事 在不同的材質上。他會拿一大張的鉛紙捲它再展開它。他會做同樣的事 於橡膠上,然後當他玩到"舉“這個方法 他創造出這個作品,現在在現代藝術博物館中。 理查席拉必須放棄繪畫 才能開始從事這個好玩的探索 引導他創造出今天他為人知曉的作品 鋼鐵的巨大弧線 那些需要我們用時間和動作 去經驗的。在雕刻中 理查席拉能做那些 他在繪畫中不能做到的事 他讓我們成為他作品中的主題 所以經驗和挑戰 和極限全是我們需要欣然接受 讓創造力繁榮
這是第四個欣然接受,而這也是最難的 要欣然接受失去 這個最古老也是最亙古不變的人類經驗 為了要創造,我們需要站在 我們看到的和我們希望的世界的中間 直視拒絕,直視心碎 直視戰爭,直視死亡。 這是個令人難以立足的空間 教育家帕爾默稱它為“悲劇的裂口” 悲劇並不是因為悲傷 而是因為這是無可避免的 我的朋友迪克諾度喜歡這麼說 “你可以抓住像小提琴弦上的張力 而創造美麗的事物”
這緊繃的張力也在攝影師的作品中共鳴 喬爾邁耶羅維茨的作品裡。 他在職業生涯的一開始出名於他的街頭攝影,捕獲街上 的瞬間。他也知名於美麗的風景 攝影-塔斯卡尼、鱈魚岬、光影。 喬是個紐約人,而他的工作室很多年來 都位於卻爾西,有著能一路看見商業區 到世界貿易中心的視野。他拍攝 這些建築物於各種不同的光影下 你們知道這個故事怎麼發展的了911那天,喬不在紐約市,他出城了 但他飛快回到城裡,一路狂奔到 遭破壞的地點
喬爾邁耶羅維茨:就像所有的路人一樣 我站在菱形粗鋼絲網牆外,在議院 和格林威治街交叉口。所有我能看到的只有煙 和一點點的瓦礫堆。我拿起我的相機 想多看到一點,只是想看看是否有什麼能看見的 然後有個警察,一個女警,打了一下我的肩膀 然後說:嘿,不准拍照!而這是把我叫醒的一擊 我猜我是註定要如此被喚醒 然後當我問她為什麼不能拍照時,她說“這是一個犯罪現場,沒有任何的照片是允許的” 我接著問:“如果我是一個記者, 那情況會是如何?” 然後她告訴我 “噢,看看你後面” 而後面正是一大批的記者 被限制於一個囚禁式的區域 然後我說:“好吧,他們什麼時候能進去?” 她說:“可能永遠不能” 當我離開時,我想清楚具體看見一件事 有可能是因為那一擊,因為那是一種侮辱 我想:噢,如果沒有照片 就沒有記錄。我們需要一個記錄 然後我想到:我必須做那個記錄 我會找到一個進去的方法,因為我不想 看見這個歷史消失
講者:他做到了。他找到了他能找來的所有幫助 然後拿到一個進入世貿中心的通行證 在那裡他拍了九個月的照片,幾乎每一天都拍。 看著這些照片讓我想起 徘徊在我衣物上的煙味 當我在傍晚回家時 我的辦公室離世貿中心只有只個街區遠 但其中有些照片很漂亮 而我們想知道,對喬爾邁耶羅維茨這困難嗎 從廢墟殘骸中創造這樣的美?
喬:你知道,醜陋,我是說,強而有力的 還有悲劇的和可怕的和一切 但它也是,在自然中,一個重大的事件 在殘餘中轉化 就像其他很多遺跡 -你會去古羅馬大型競技場或大教堂的遺跡- 當你看著它們的處境時它們呈現新的意義 我的意思是,有幾個下午我在那裡時 光線變成粉紅色的,空氣中有薄霧 你站在廢墟中,然後我發現自己 認出了大自然的內在美 而自然,以時間方式呈現, 正在抹去這個傷痕的事實 時間的流逝是不可擋的,而它改變了這個事件 它離那天越來越遠 光和季節以某種方式調和它 這不是因為我很浪漫。我真的是個現實主義者 現實是,威爾伍斯大樓 在這個場景煙霧的薄紗中 但它現在看起來像一塊窗簾布 蓋過劇院,而它現在正在轉成粉紅色 你知道,下面有在噴灑的水管 路燈因傍晚而亮起,而水 轉為酸綠,因為納燈開了 我想著:我的天啊,誰能料想到此景? 但事實上,我就在那裡,它看起來像 你必須要照張相
講者:你必須要照張相。那種憂患意識 需要開始工作的需求,在喬的故事裡很強大 我最近看見喬爾邁耶羅維茨時,我告訴他我有多麼 欽佩他熱情的頑強,他的決心 要克服所有官僚的繁文縟節去工作 然後他笑著說:「我很固執 但我想更重要的 是我熱情的樂觀主義。」
我第一次說這個故事時,觀眾席裡有一個男人 舉手並說道:『這些藝術家談他們的作品 而非他們的藝術品,這讓我開始思考關於 我的工作,和其中的創造力在哪裡 而我不是一個藝術家。』他是對的,我們都和 經驗和挑戰搏鬥,還有極限和失去 創造力是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可缺的 不論我們是科學家或老師 父母或企業家
我想要留下另一個 日本茶壺的印象給你們。這一個 在弗利爾美術館,位在華盛頓特區 它已經超過一千歲了而你們仍舊能看到 陶藝家捏它時的指痕i 但你們也能看到,它的確破裂 在幾百年中的某個時刻 但把它拼湊回來的那個人 卻沒有遮掩住裂痕 反而決定要強調它們,使用金漆去修復它 這個碗現在更美麗了,比起它最初被造的時候 更為破裂 我們現在能看著這些裂痕,因為 他們訴說了我們都經歷過的故事 創造和破壞的循環 控制和放手,撿起碎片 然後創造出新的東西 謝謝(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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